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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水瓶座·皓月桑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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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月兮與情,遇還家。



天下著蒙蒙細雨,激起泥土的氣味。

“先夫子——先夫子——秦公子不見了。”書童跌跌撞撞地跑到後山百草園。

“還不快去找,跑這來浪費時間!”先夫子立馬放下鋤頭,把背簍一把扔到書童的懷裏,自己健步如飛地跑下了山,完全忘了自己是個六十八歲的老頭。

盛夏的陽光催動著蛐蛐懶散著躺在葉子上悠悠地哼著小曲,本來以為是一場動人的戲,沒想到就被一陣鼾聲打破。

接著草裏就發起了騷動,昆蟲四散而逃,一個龐然大物四仰八叉地躺著,嘴裏還不停說著別人聽不懂的囈語。

“秦桑——”

突然從他的正上方傳來聲音,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腦子裏閃過一道驚雷,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定睛一看,秦父怒目圓瞪眉頭皺得老高,手握成拳頭捏的發響,先夫子側立在旁,臉色很不好看。

秦桑嚇得直打哆嗦,要不是被兩個人攙扶住可能早就像灘爛泥一樣癱坐在地上了,“……爹。”

“帶少爺回去,家法伺候!”秦父一聲令下,下人也不敢違背,只好把秦桑架起來讓他腳不沾地只能胡亂地撲。

“犬子讓先夫子費心了,若實在不行……就讓他棄文從武吧。”秦父看著像小雞仔一樣被架走的秦桑心裏難免有些擔憂。

“古人雲:‘子不教,父之過。’要是連您都不信任他那您還能指望他過什麽呢?令郎只是頑皮了些,但是本性是很好的,您把他交給我希望您也對我抱有信心。”先夫子畢恭畢敬地說道。

“如此便好,以後還有勞先夫子了。”

兩人相談甚好,可另一邊的秦府卻差強人意。

此起彼伏的悶哼聲接二連三的從裏面傳出來。

秦桑在庭院當中趴在一條長凳上面,兩條胳膊被綁在長凳下面,腿放在地上,腰部也被一條軟繩綁了三圈讓它能和長凳有更加親密的接觸。

下身蔽體的衣服都就被打爛了,大腿間被打得非青即紫,臀部早就是血肉模糊。臉色蒼白不見一點血色,嗓子早就啞了,像個快要死了的鴨子。

秦母不知道哭暈了多少次,實在是他死性不改,她也不能搭救。

二百四十條鐵棍終了,秦母坐在秦桑前面抱著他的頭嚎啕大哭。

“沒事的娘,不疼。”秦桑強顏歡笑地說。

“傻孩子,痛就叫出來幹嘛強撐著,你要是犯錯一兩次我還能保下你,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你……你叫娘怎麽辦?你叫娘怎麽辦才好啊!”

“先夫子是頂好的老師沒錯,可能我天生不是學習的料。”

“你胡說什麽呢,先夫子是皇帝欽定的‘先達夫子’,集百家思想於一身的集大成者,能有這麽好的老師教你你就知足吧。”

秦桑還想說什麽,就被秦母打斷了,秦母叫人“你們是瞎了眼了嗎?還不快帶公子去敷藥好好伺候著,要是出了什麽問題我要你們好看。”

入夜,秦母拎著秦父的領子開始哭訴:“你真是好狠的心,他可是你自己的親兒子!我生他養他十八年難道你想用三天就打死他嗎!”

“夫人你先別生氣,聽我說聽我說。”秦父安撫住她的情緒,陪她坐在床上,“都說慈母多敗兒,我現在要是不對他狠一些說不定他以後會成什麽樣子。”

“好啊,你現在還反說我的不對,那你說說,你現在壓抑他的天性對他真的好嗎?”

“壓抑他的天性?難道我要放任他每天上樹捉鳥下河抓魚才是對他好嗎?我可是一品高官,他將來是要接我衣缽的,他如果成了一個廢物蠢材不止他可能我們家都會受到蒙羞受到非議!”

秦母被他說的啞口無言,隨手拿起桌上一塊點心塞到了他的嘴裏。



秦桑回到房間像塊石像一樣一動不動地趴在床上,生怕一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再經歷一次生不如死。

“扣扣……”幾聲敲門聲之後,一個下人走了進來,“公子可好些了,這些是夫人讓我送來的。”韶箏端來了一盤飯菜放在床頭。

秦桑仿佛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韶箏你總算來了,那個先夫子真不夠義氣……先不說他了,我這次可有大收獲,快拿來看看。”說著,不顧身體上的傷痛伸出手指了指身後的木盒子。

韶箏輕車熟路地把箱子拿來,打開一看,一只翠綠色的蟋蟀正躺在那裏,奄奄一息。

“公子你又把箱蓋搞反了,下次還是把四面都打上通氣孔好了。”

“這可不行,要是通氣孔太多它叫的太大聲被我爹發現了我又免不了一頓毒打不說,就我爹那個老頑固說不定會讓我吃了它。”

秦桑把秦父說的宛若從地獄上來的惡鬼,稍有怒氣就會吞噬一切。

“老爺是希望公子成才,這次還真不能怪先夫子,先夫子本來想自己去找你,可沒想到才到半路就碰到了老爺。公子還是先吃些飯恢覆恢覆身子吧,吃完了就把東西放到地上明天我來收。”

秦桑努了努嘴哄他出去,還讓他帶上木盒子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救活那只蟋蟀。

秦桑勉強撐起身子胡亂吃了兩口,不知不覺就夢尋莊周去了,沒承想深深陷入的卻是夢魘。



少年時,秦桑四歲便能作畫,五歲通曉音律,七歲書法揚名,十二歲領悟商道,十五歲在家論政。可在六歲之後他笑的時候不多了,尤其當秦父在家時,他只能是一副正經做派。

“如果人生不能如自己意,那麽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夢魘深處傳來聲音。

“活著……意義……”翌日中午秦桑還躺在床上,嘴裏囈語著,誰叫都叫不醒。

先夫子帶著書童翻遍了現有的醫書也無能為力,只好認為是癔癥讓他自然蘇醒。

又過了一天一夜,秦桑才渾渾噩噩的從床上爬起來。

夢裏的一切似幻似真深深地烙印在心上。

“先夫子我兒子怎麽樣了?”一聽到秦桑醒了秦母急匆匆的就帶著先夫子跑了過來。沒過一會兒秦桑的床邊就站滿了人。

先夫子看看這摸摸那,就差讓秦桑光著身子站在人群當中示眾。

“公子脈象平穩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先夫子抓了些藥讓他們拿去煮。

“既然沒什麽事就趕緊收拾收拾跟先夫子去學堂。”秦父還是那麽不近人情。

秦桑沒有拒絕,卻提出了讓韶箏給自己當書童的要求。

韶箏楞了好半天才發出了一個“啊”字。

秦父也沒有拒絕,男子需要讀書女子更需要讀書才無愧稱為書香門第。



先夫子的學堂內掛著皇帝禦賜的“先賢之師”牌匾,要不是秦父再三請求他可能早就在藥田裏過往後餘生了。

秦府離學堂只有十幾裏路,韶箏自從離開秦府就耷拉張臉悶悶不樂,就連路邊的音樂家都提不起她的興趣。

“別這麽沮喪,是去上學又不是上刑,我跟你講,學堂後面的藥園子裏有的是奇蟲異草,還有一條小溪裏面有魚還有蝦爬子,我們沒事的時候就逃課去捉怎麽樣?”

韶箏還沒說話,先夫子就一陣狂咳。

秦桑撇了撇嘴,小聲說:“中午先夫子有午睡的習慣,他睡覺的時候雷都打不動最少要睡到下午,我們那個時候再去。”

到了學堂,先夫子讓書童打掃出了一間房間,又讓秦桑帶她隨便逛逛。

“都說百草園是先夫子畢生的心血,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韶箏難得找到一片空地,看都沒看就一屁股坐下了。

秦桑在旁邊笑而不語。

韶箏坐了會兒手撐在地上想站起來,結果剛一用力手就陷了進去,接著整個身子都向後傾斜,幸虧被秦桑一把拽住。

“你摸一下你的衣服,你坐在蓄水地上都沒有感覺嗎?”秦桑邊笑著邊把她身後的衣服撩到前面,沾滿了濕土。

“你還笑,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麽會來這裏,我對讀書寫字可沒興趣,抓魚捉鳥才是頂好的事。”

韶箏比秦桑只大了不過兩歲,如果是個男孩的話大可以說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這麽多年在秦桑身邊耳濡目染也算是徹底褪去了女子的柔情,只留下了頑氣在身。

“這話你小聲說,要是被先夫子聽見了管你男的女的,吊起來就是一頓打。”

“你被打過?”韶箏問。

“那倒沒有,先夫子隱居之後就開始修身養性就連戒尺都扔下山崖了,這些也都是我聽先夫子的書童說的。據書童說,先夫子年輕時候在皇宮教皇子,打人時候光訓誡一人就要打斷一根戒尺,聽說現在的皇上都有著五根戒尺的‘豐功偉績’。”

“那你可要小心了,說不定哪天先夫子氣你不過可有你苦頭吃了。”韶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嘲笑道,一邊手又不停地搞動作。

秦桑湊近想一看究竟,頭剛伸過去一條薄紗就蓋住了他的頭,等秦桑揭下紗巾,韶箏已經把袍子脫下來,只留一件中褲。

袍子被甩在了秦桑的身上。

“咱倆孤男寡女的你又在這種場合做這種事,一會咱們又大搖大擺地走出去萬一被人看見會被傳閑話的,你不怕?”

韶箏剜了他一眼,惡狠狠地說:“整座山就咱們四個我都不怕你怕什麽,還有,晚上你給我洗衣服,明天我就要穿。”說完,沒了袍子的約束,韶箏像一陣風似的就跑走了。



月亮伴著夜幕升起,晚風涼涼撥動著星的弦。

秦桑坐在院子裏拿著瓜瓢舀了一勺冷水倒在衣服上,然後用棒槌敲打,骨節分明的手指被凍得通紅。

“冷嗎?”韶箏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他身後。

“還好,比我之前所經歷的要好得多。”秦桑嘴上應答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過。

韶箏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秦桑小時候就知道了雪天在雪地裏赤膊打滾受戒挨罰的滋味,那天雪下得很大,地上也是積起了一層厚雪,他只是因為沒有在規定的時間裏完成畫作的要求,就被要求赤膊在室外受十六道鞭刑,之後還要在雪地裏滾上半天。那年,他八歲。

“深夜風涼,回去吧。”韶箏說。

“不急,還差最後一步。”說完就站起身,“靠後。”秦桑手握著衣領把它高高提起,往前面一甩,水花濺射到草叢裏,頓時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秦桑把衣服晾上,濕手胡亂在衣服上擦了擦。

“晚上會有螢火蟲,想去看嗎?”秦桑說。不等韶箏回應,拉著就走。

秦桑拉著她一直跑到後山山頂,那裏比鄰百草園,兩個人默契地躺在地上,手背後環抱著頭,藥香夾雜花香沁人心脾。

“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牛郎織女星。今天風卷殘雲群星嶄露,你說牛郎織女真的在一起了嗎?”韶箏問。

“當然了,他們彼此之間心意相通,不管相距多遠都會找到對方。”秦桑仰望著星星,伸出手去抓。

韶箏先用手按壓了一下地面確保安全之後用手撐起地面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吧,明天還要上早課。”



時間就像一條永無止境的長河,不會回頭只能前進。轉眼秦桑和韶箏就已經來這裏兩個多月了,除了秦母定期派人送些零食以外其他人都被秦父命令的死死的,沒有得到許可不敢輕易上山。

“先夫子,公子身體不適今天的早課恐怕又要缺席了。”韶箏輕車熟路地來到案前對著正前方的簿子勾了秦桑的名字。

“秦桑有好些日子沒來了,可是身體有恙?”先夫子從旁邊的書架上拿了幾本醫書。

韶箏有眼色地接過書說道:“可能是沒休息好吧,公子這幾日總是睡不踏實問他什麽也不肯說,待會兒我去給他煮些安神的湯送去。”

“剛好我要下山一趟,今天的早課就不用做了。”先夫子又從書架上拿了幾本書,隨後就叫來書童拿來背簍把書背著先走了。

先夫子在後又叮囑了幾句:“藥房裏有安神的藥,要是出什麽事了就拿給他吃。”

韶箏應了一聲,送先夫子到門口後目送他在書童的扶持下下了山。

忽然一陣陰風撲面而來讓韶箏打了一個寒顫。

“哪來的風——也不知道公子醒了沒有,我先去熬些清粥好了。”

韶箏向外張望了兩眼就關上了門,完全沒發現風吹來的一枚紙錢。



秦桑筆直地躺在床上,面部扭曲臉色發青,兩只手死死的抓著床單。

夢魘深處,秦桑還是被困在漆漆黑暗當中,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別再自欺欺人了,他們都不知你、解你、懂你,你只能卑微的不停後退,委屈自己只為了能遷就他們的心情。可是他們真的愛過你嗎?沒有——”

“你是誰?住口!”

“他們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那一點點的虛榮心,你明明一直都很清楚,為什麽不敢承認?”

“有本事出來,別用這種下三濫的花招。”

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惹得秦桑心裏惱火。

“你真想見我?哪怕結果會讓你大跌眼鏡?”

“混賬東西,出來!”

無邊的黑暗在遠處好像裂開了一條口子,發出一道白光。從裏面走出來一個人。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那人從黑暗中一個近身來到了秦桑跟前。竟然跟秦桑長得一般無二。

“怎麽會?”秦桑驚詫道。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那人又問了一遍,“不要否認,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心意相通是錯不了的。”“秦桑”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笑盈盈地說。

秦桑連忙向後退,身後卻仿佛多了道屏障,讓他寸步難行。

“秦桑”接著說道:“你嫉妒那些可以自由玩耍的孩子,對父親的嚴厲手段感到厭惡,想逃走卻又不能逃走,因為娘還在,可要是娘不在了呢?”

秦桑感覺背脊發涼,心裏突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你早就知道爹娘已經日益生疏,只不過誰都不願意捅破這層窗戶紙,你不在的這幾天爹娘矛盾逐日激化,前天娘已經被爹失手打死了。”

秦桑頭頂落下一番霹靂,呆楞在原地。

“不信?不然你以為為什麽先夫子金條急匆匆的就下山了?你不知道也正常,你這幾日昏昏沈沈,不過韶箏一定知道。真是笑話,不論什麽事只有你一個人被耍的團團轉,以前是現在也是,你怎麽這麽窩囊啊?現在,借助我的力量,去覆仇,去把這些年受過的委屈通通討回來。”

說完,向秦桑伸出了手;秦桑好像受到了蠱惑似的,目光呆滯的也伸出了手。



韶箏幫秦桑熬了些清粥想端進他的房間裏,可前腳剛進去,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了出去,瓷碗瞬間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輕搖,韶箏撞在一棵樹上,好在沒有什麽事。

秦桑猩紅著眼出來,帶動周圍刮起陣陣陰風。他只是冷眼從韶箏身邊走過去,沒有多說一句話。

沒多大一會兒,韶箏揉著肋骨出後院去找秦桑可根本看不見他人,韶箏忽然一陣心慌,感覺要出大事。當即決定下山

找秦母商量。

秦桑一刻沒有耽擱,只用了半個時辰就到了家,果然還掛著白帳白綾,不遠處還隱約能聽見嗩吶聲。

秦桑尋聲去,就看到秦父在隊首抱著裝有秦母遺物的木盒子。在他身後是八名轎夫擡著的金絲楠木棺材,先夫子在旁邊念念有詞。算上吹拉彈唱的足足有二三十號人。

“貓哭耗子假慈悲。”秦桑攔住喪隊。

“你這逆子說什麽?你娘因為你染上了風寒,再加上日日吊著心,提著膽,最後重病而亡,你不來悼念你娘反倒還說出這種話!”秦父怒目圓瞪,眉毛和胡須湊到一起了。

“花言巧語,拿命來!”秦桑一掌向秦父拍去。

秦父眼疾手快一個側身躲了過去。其他人哪見過這種陣勢,也不管忌諱不忌諱,除了先夫子都能跑多遠跑多遠。

“你殺了我娘,我要你血債血償!”

隨著秦桑攻勢越發兇險,秦父漸漸有些招架不住。幸虧先夫子出來叫停。

先夫子手握七星四龍三角權杖說道:“事已至此孰是孰非先放一放,將夫人下葬才是大事。”

兩人覺得言之有理,暫時“握手言和”,秦桑出奇的有力量,扛著棺材就走。

“先夫子……”

“上天好輪回,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兩個人在後面小聲說。

到了地方,先夫子說這是塊風水寶穴,秦桑想都沒想直接一拳下去就砸出了一個深坑,然後小心翼翼的把棺材放平,最後埋上了黃土。

“該清算清算你的事了。”秦桑脖頸處不知道什麽時候圍了一圈黑色的韻紋。

先夫子早就看出了異常,只不過剛剛秦母尚未入土為安多說無益,現在他可沒有精力再去主持一件喪事。

“還是先說說你吧,馬上離開我徒兒。我這根七星四龍三角權杖乃是皇上禦賜經蜀山掌門傳道開光,不僅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佞,還可以訓神明誅邪祟,我不管你是什麽東西你最好給我想清楚!”先夫子執杖指著秦桑的鼻尖。

“先夫子你在說什麽啊,我是秦桑,不然我還能是誰?”

“少扯謊了,秦桑生性善為人慷慨,他身上的品質是你磨滅不了的。”

“你所謂的這些東西我可不稀罕,從現在開始我與它們劃清界限。”

先夫子見勸說無效只好將權杖立在倆父子之間表明態度。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件事與你無關,速速離開我便不與你為難。”

“還算你小子沒完全失了人性,不過不管怎麽說我都要救我的學生。”

“救?我很好,這才是最真實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秦桑腳下升起氣旋飛到半空中,將風化刃刺了下去。

先夫子將權杖一橫格擋住了攻擊,隨後向上一挑,秦桑躲閃不及臉上被劃出了一道口子。

“老東西有點本事,不過我的目標不是你。”秦桑聲東擊西向先夫子發射兩道風刃,趁先夫子躲閃之時一個瞬步到了秦父跟前。擡手就要殺了他。

“不要!”聽到動靜匆匆趕到的韶箏剛好看見這一幕,來不及多想就沖了上去擋在秦父前面。

秦桑來不及收手,只見右手貫穿了韶箏的胸口,手裏還握著發熱的微微跳動的心臟。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把我喜歡的一切都奪走!為什麽!”秦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忽然山體崩裂腳尖形成一條裂縫,從中飛起無數鬼魅。

秦父呆滯得站在原地。



前天晚上,秦父、秦父在房間裏發生爭吵。

秦府坐在床上說道:“和你說了多少遍不要把兒子逼太緊,他現在在山上連我叫人去喊他他都不願意下山。”

“不下山才好,這樣才能讓他收斂收斂。”

秦父站在桌子邊一杯一杯喝著茶水。

“你……你這哪是要兒子成才,你這是要逼死我,是我逼死我!”秦母站起身和他理論。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最終秦父失手將秦母推倒,秦母一頭撞在了床角,不治而亡。

秦桑脖頸上的韻紋越來越黯淡無光。

“秦桑快清醒過來,你難道就不想知道韶箏最後想對你說什麽嗎?”先夫子把權杖立在地上形成一個防護罩,走到秦父面前,說:“只要你願意,我可以用你的靈魂將韶箏覆活,不過只有半柱香的時間。”

“用我的可以嗎?像他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怎麽可能丟掉自己的性命。”秦桑冷笑道。

誰知道秦父卻說:“我願意。”隨後看向秦桑,“一直以來是我錯了,是我讓你錯過本該是你的美好童年,是我讓你錯過了你最愛的人。對不起。”

先夫子將韶箏的屍體擺好,讓秦父躺在她的旁邊,用權杖在空中畫了一個奇怪的符號。隨後秦父身體漸漸發光,最後化成一個光球填充在韶箏的胸口。

“爹……爹!”

再一看,連件衣服都沒有留下。

錢征緩緩睜開眼睛,坐起來看著秦桑,“公子你沒事吧?”

“韶箏,我……我只剩你一個家人了。可馬上……就什麽都沒有了……”

“人嘛,從出生開始身上就被裝上了大大小小的擔子,讀書人也好,閑人也罷,有些擔子可能用一輩子那麽長的時間都不能卸下。所以呢,我們更應該學會如何享受當下。費盡心思去迎合別人,可最後,本應該放縱的年紀總是在迎合這,迎合那,等真應該照顧自己的時候,時間也所剩無幾了。何苦呢?如果你選擇在應該放縱的年紀隱忍堅持,想把一切都做得更好,那麽就請以後不要再怨天尤人,傷害無辜。自己選擇的路,最後做出的選擇,除了你,還是你,只有你。”

“韶箏……我……我明白了。”

韶箏的重心越發不穩,最終倒在地上。

秦桑問:“怎麽會這樣,不是說有半柱香的時間嗎?”

先夫子看著秦桑脖頸上重新發亮且變成淺紫色的韻紋說:“你身上有一股力量壓過了我的力量。”

秦桑來到裂縫跟前,抑制住了鬼魅,頂著裂縫看了很久說:“先夫子麻煩您幫我把韶箏葬個好地方,秦家家業以後就有勞您了。”說完一躍而下,用自己重新封印了裂縫。

這一刻,他像是解脫了。

他也曾想過聲嘶力竭的大鬧一場,可最終還是作罷,他顧慮太多太多。人情世故不許他出半點差錯,既然如此,不傷害到別人就好了吧。於是他把心分成幾瓣幾瓣,投進心河,沈得很深,很深。心寒的徹骨,可他還是要裝成沒事人一樣,就這樣一直迎合著別人,迎合著,漸漸忘了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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